【魏蔚】 特朗普政府开拓国际能源市场分析及中国的对策
WES | World Eenergy Studies |
世界能源研究系列 Working Paper No.201711 |
页岩油气革命的成功，不仅使美国的能源独立底气十足，同时使特朗普政府明白了页岩油气革命的地缘政治学含义，并准备把它发展到最大化，即大力开拓国际能源市场，其目的主要是增加国内就业，发展经济。这也为中国解决能源问题提供了一个契机，不仅拓宽了我国油气进口渠道，提高议价能力，同时也有利改善中美贸易关系。
特朗普政府“美国优先能源战略”的核心是废除不必要的规制，最大限度开发美国本土化石能源。特朗普政府上台以来，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刺激能源产业的发展。在今年六月份退出巴黎协定后，在随后的“能源周”活动中，特朗普发表讲话，提出美国不仅要实现“能源独立”，还要进一步实现“能源统治”。这意味着美国在保持其能源自主的基础上，势必会增加能源出口，为贸易伙伴或同盟国提供可靠和环保的能源，其开拓国际能源市场的意图显而易见。中国应及早应对这一变化，做到有备无患。
一、为何要开拓国际能源市场
１. 促进美国经济发展和就业
一旦美国成为能源出口大国，则对美国意味着工作机会、投资和经济发展。
油气出口对美国经济潜在利益较大。以天然气为例，据测算从2015年到2035年，出口天然气可为美国年均创造21.3万个就业机会，与此同时，出口可为美国经济增长贡献7000亿美元。
２. 彻底改变对外能源依赖
从1973年的能源危机开始，历届美国总统都把“能源独立”放在重要的位置，但均无实质性进展。直到21世纪初的页岩油气革命才使美国真正具有了能源独立的基础。随着页岩油气革命的不断发酵，油气产量大幅提高，美国石油对外依存度已经从2010年的60%减少到2016年的32%，还有进一步减少的趋势。这使美国更具摆脱对外石油依赖的底气，在处理相关国际事务中更具灵活性。
3. 具有增加油气产量的技术保证
美国水平井和水力压裂技术带来不仅是天然气革命，与之技术同源的页岩油产量也急剧增长，使美国已经能够成为世界石油市场的产量调节者。随着租赁合约、钻井技术的进步、选择性开采、成本的降低和产量的提高，使得页岩油开发成本从2015年初的65美元/桶，下降到2016年的40美元/桶以下，逐步具备了竞争力。由于页岩气和页岩油的开发，美国已成为全球最大的石油天然气生产国，出口能力不断增加。尽管世界许多国家具有开发页岩气和页岩油的地质条件，但有关专利大部分在美国手里，使其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仍具有技术的主导能力。
4. 积极参与国际市场竞争
美国是国际能源出口市场上的后来者，已具备与欧佩克和俄罗斯竞争力的潜力。美国原油的增加多半来自于页岩油，对价格反应敏感。一旦原油价格上升，比如到70-80美元／桶，则可在3个月内形成数百万吨／天的生产能力，使其在国际市场上占据优势地位。尽管欧佩克及俄罗斯等主要原油供应国从2016年11月份开始限产，但限产整体对价格的影响效果不明显。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美国的页岩油产量仍在增加，缓冲了对国际石油市场供给的影响，引起欧佩克和俄罗斯的不满。这也初步显示了美国未来在国际能源市场上的影响力。到2022年，美国的天然气产量也将达到8900亿立方米，占全球的22%，其中新增的1400亿立方米的天然气将有超过50%的产量制成液化天然气用于出口，将会挑战澳大利亚和卡塔尔争夺世界天然气出口大国的地位。
二、针对开拓国际能源市场可能采取的举措
1. 财政税收、环保规制、贸易改革
焦点是基于边界的公司税调整（BAT），公司税从35%减少到20%，出口免税，对进口产品和服务征税20%。尽管此举被打上了贸易税的标签。但减少美国公司在海外的投资，鼓励出口的意图昭然若揭。最近引发的贸易战，也可能通过能源输出，减少其贸易逆差。
2. 解禁阿拉斯加油气开发
奥巴马政府制定的将1228万公顷的土地，包括北冰洋国家野生动物保护区的海岸禁止石油开发的决议可能解禁。因为阿拉斯加是美国最具前景的陆上油田，大约有103亿桶的石油开发量，能够开采几十年时间，可以创造数以千计的就业机会，每一级政府可以增加几十亿的财政收入。关键是只在整个保护区不到0.1%的面积上进行生产，对环境的影响较小。目前80%的阿拉斯加人都支持当地的石油开采，并一直在争取国家的同意。
3. 加强能源基础设施建设
能源出口港口建设
美国的港口大多不够深或者宽度不够，超大型油轮无法通过或装货，其原油出口都是用小型游船装好后在港口外的深水区再转移到大型游船上。墨西哥湾沿岸只有路易斯安那州海上石油港码头能够处理装满货油的超级油轮装卸货物。这极大的影响了运输效率，增加了运输成本。深水港和石油出口中心建设，是其开拓国际市场的关键之一。
增加油气管道建设
以前的原油和天然气都是运输到分配中心，或者发电厂，现在则需要运送到位于纽约、墨西哥湾、加州和华盛顿州等沿海的港口，再将原油运往欧洲和亚洲地区。美国大约有320000英里的天然气管道，只是为了本国内的需求，如果天然气出口，则还需要管道的数量大幅增加。打气泵、加压机、储藏设备等需要大量的投资，维护也需要大量的人工和投资。液化天然气管道是美国本土运输的主要方式，墨西哥湾和特拉华河的液化天然气的海上终端也需要投资，以便把鹰滩和巴肯地区以及落基山脉地区的液化天然气输送到这些终端。
增强铁路运输能力
目前美国的铁路运输的原油只占铁路运输的3%－5%，有些产油区相对偏远，为了应对石油和天然气出口，增强铁路的运输能力是必然的选择。
由进口转向出口的设施建设
美国在马里兰、得克萨斯和路易斯安那州目前正在将国内4座液化天然气进口设施改成出口设施，这将极大扩大全球液化天然气的市场规模、基础设施和市场空间，对全球液化天然气贸易产生重大影响。这些工程在奥巴马时期已经开工，特朗普为了美国的能源出口战略，可能会加快这些工程的进程。
4. 美国能源出口的先后次序
从目前的情况看，液化天然气和石油精炼产品是美国出口的主要产品，原油的大规模出口取决于未来页岩油的增产情况。由于产量的增加，其煤炭出口也有增加的趋势，但主要以短期为主。2015年美国原油出口禁令解除以后，2016年出口国家增加到26个，而2015年只有10个，且大部分是出口加拿大。未来美国能源出口国家会逐步从加拿大和墨西哥拓展到欧洲，进一步进入亚洲市场。
三、存在的不确定性
1. 价格的不确定因素
价格一直是促进能源生产、投资和贸易的决定性因素。在目前能源市场再平衡过程中，近期价格的下跌，短期看是石油供给过剩，但长期看，由于地缘政治引起的利比亚内战、尼日利亚和委内瑞拉的不稳定，都会对国际石油市场供给产生巨大影响。此外，由于常规石油投资不足，也会面临巨大的价格上升压力。油价上升到50-55美元/桶，就会吸引投资者，而未来每天130-150万桶的需求增加，形成的缺口可以由生产周期短的页岩油弥补。这也为美国的石油出口提供了机遇。但如果油价仅仅维持在60美元/桶以下，除了二叠纪、鹰滩、巴肯等主要产区以外，美国其他产区增加产量的可能性也不大。
2. 政策的不确定性
特朗普政府废除了奥巴马政府的许多政策，包括清洁电力计划、公司平均燃料经济性标准、甲烷排放和清洁水法等，使得油气田关于排放的限制得到很大缓解，有利于油气产业的快速发展。但这些改革也面临法律过程时间长、缺乏人手和联邦及各州的反对问题，具有不确定性。同时，美国不像欧佩克和俄罗斯等传统的能源出口国，其能源生产和消费处于相对的紧平衡，一旦出口过多，引起国内能源价格上涨，其能源出口政策可能会相应调整。
3. 市场竞争的不确定性
考虑到美国能源出口油轮的设计、改造、港口、线路的规划建造以及物流成本，加之无论是原油出口同欧佩克、俄罗斯的竞争，还是液化天然气同卡塔尔、澳大利亚的竞争，在全球能源需求最大的亚洲其综合成本、风险和竞争力都充满不确定性。无论美国生产多少石油，在能源市场的价格面前都是脆弱的，因为这不是一个自由的市场，欧佩克国家还是对国际石油市场起着决定的作用。美国要从欧佩克、俄罗斯手里抢夺石油出口的市场份额，任重道远。
4. 区域发展的不确定性
北美自由贸易区的重新谈判会破坏供应链，从而使天然气出口面临危险。而对出口的免税政策在国际贸易组织中属于明显的补贴行为，会招致欧盟及其他贸易伙伴的反对。而美元的升值会提高其财政赤字，这与北美贸易自由区谈判减少赤字的目的背道而驰。
四、中国的应对
页岩油气革命的成功，不仅使美国的能源独立底气十足，同时使特朗普政府明白了页岩油气革命的地缘政治学含义，并准备把它发展到最大化，即大力开拓国际能源市场，其目的主要是增加国内就业，发展经济。这也为中国解决能源问题提供了一个契机，不仅拓宽了我国油气进口渠道，提高议价能力，同时也有利改善中美贸易关系。
1．有序增加美国油气进口量
从2015年废除石油出口禁令以后，美国的石油出口大幅增加，2016年达到了520桶/天，比2010年几乎翻了一倍，中国从美国的进口的石油也大幅增加，到2017年2月份中国已成为进口美国原油的第一大国。由于天然气贸易属于地区市场，亚太地区的天然气价格相比欧美市场偏高。美国的天然气价格相对透明，目前亚洲国家从美国进口液化天然气采用新的价格公式即：离岸价格=115%亨利枢纽价格+3美元。受到页岩气供给增加的影响，预计美国天然气价格在中期不会出现大幅上涨，美国能源信息署预计到2018年天然气价格为3.29美元/百万英热单位，即使加上船运费用等计算，从美国进口液化天然气价格也是相对低价。扩大从美国进口油气资源，不仅符合我国油气进口多元化的能源战略，也可以有效减少美国对中国的贸易逆差，改善中美的贸易关系。
2． 加大对美国能源及基础设施投资
2014年到2016年的低油价使得美国超过200个油气公司破产，失去了大约15万个就业机会，2015到2016年油气新项目投资减少3000亿美元。为了满足出口需求，增加油气产量，需要增加投资。同时，美国的能源基础设施主要是为国内的需求建设的，并不适合出口。随着其能源战略的改变，急需建设配套的能源出口基础设施，如港口的扩建、新的油气管网的连接及维护等等。这些都为中国对美国的能源领域投资提供了进入的机会。我们应按照市场的原则和国际通行的规则，和美方充分沟通，确保这些投资能欧顺利进行。
3． 加强和美国的技术合作
美国的页岩油气勘探、开采、加工技术先进，且掌握了大量的专利，我国的页岩油气储量丰富，但开采的难度较大。我们应加强与美国在页岩油气开发领域的技术合作，通过干中学，全面掌握页岩油气的开发技术，为我国的页岩油气开发提供技术储备。
4． 对国内炼油装置进行改造
中国的原油进口主要集中在中东、俄罗斯、非洲和拉美地区，这些地区的油品以重质油为主，这导致我国的炼化企业更适应重油的加工。美国的页岩油属于低硫轻质油，加工品质较高。减少汽车尾气排放是减少空气污染的是主要措施之一，我们可以通过增加从美国进口石油的规模，主动对我国的炼化企业进行设备和技术改造，更多地加工低硫轻质石油，进一步改善我国的油品品质。
5．加快油气改革步伐
借助此次美国大力推动油气出口，国际油气市场和价格仍处于再平衡的关键时期这一契机，针对管道独立、进口权放开、液化天然气接收和转运、石油炼化及销售等问题，进一步促进国内油气改革，加强进出口管理，充分发挥市场配置资源的主导地位，创造相对公平、平等的市场环境。破除油气领域国企的垄断，提高国企效率，激发国企活力。鼓励社会资本进入这些领域，提高市场的竞争力。通过油气改革，随时应对国际油气市场的各种变化，充分保证我国能源安全。
（魏蔚：xxwei2002@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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